原文
晓发公安
北城击柝复欲罢,东方明星亦不迟。
邻鸡野哭如昨日,物色生态能几时?
舟楫眇然自此去,江湖远适无前期。
出门转眄已陈迹,药饵扶吾随所之。
注释
诗题原注:数月憩息此县。由《留别太白沙门》诗“沙村白雪仍含冻,江县红梅正放春”可知,是秋。至此,暮冬始去,其曰数月憩息,概谓此也。发:出发。
击柝:打更。复:又,又要。罢:停歇。
东方明星:即金星,亦名太白。晨出东方为启明星,昏见西方为长庚。亦不迟:谓柝声一停,启明星就在东方出现。
如昨日:一如昨日,天天如此。
物色:犹万物。指天地间各种生物。生态:犹生意,此指人生。
眇然:同“渺然”,渺茫遥远貌。
适:往。无前期:没有预期的目的地。
转眄:转眼,一瞬间。陈迹:旧事。所谓俯仰之间,便成陈迹,有人生几何之意。
扶:陪随。之:往。
赏析
此诗是大历三年(768)冬杜甫由公安往岳阳时作。诗写江湖漂泊之感。诗人是年秋刚至公安,暮冬便离去,真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怪诗人兴叹。
首联点题,交代出发的时间“晓”。城楼上的打更声刚刚停下,报告五更天已尽了,此时,只见东方那颗明亮的启明星如期而至,更尽星出,两者交接非常准时,毫厘不爽。颔联紧承上,写邻鸡报晓之声和野哭之声一如昨日,天天如此,年年不变。“野哭”,有的人家有死人之事或哀怨之情常在黎明到郊外大哭一场,以倾泄心中的悲情,和鸡鸣并列一块,说明其经常性,也为此诗蒙上了一层哀色。“物色生态能几时”,此句对前两联作一收束,物色指物,生态指人,物指明星和邻鸡,人指击柝者和野哭者,以此推之,指天地间的所有人事和万物,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循环周转,又能经历几时呢?前两联写拂晓之累,慨叹流光而逝。
后两联写发舟,伤行踪莫定。诗人的行船开始起程了,从此,便离开了公安,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眇然”,即渺茫遥远的意思,有种怆然失意感。我这只小船,在这茫茫的大江大湖中,要开往哪里去呢?就让它任意漂泊吧。一走出家门,转瞬之间,数月憩息之地公安已成陈迹了。这儿和颔联的“物色生态能几时”是一个意思,有流年似水、人生几何之慨,既然远行无期,陪伴我的就只有这老病和药物了,让它们陪着我浪迹天涯吧!漂泊之苦,由此可见一斑,令人读之,黯然泣下。
清《杜诗言志》卷十二:“人生轻尘弱草,白驹过隙,无论流离颠沛,断梗浮萍,即使王侯将相,际会风云,亦过而不留。此‘转眄已陈迹’五字,直可令人通身汗下,抗声长号。此乃一篇醒世大文,不可作纪行诗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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