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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美学是宋代美学思潮的重要代表
关于朱熹在宋代乃至在中国文化思想史上的地位,明代哲学家庄定山指出:“屈原长于骚,董、贾长于策,杨雄、韩愈长于文,穆伯长、李挺之、邵尧夫长于数,迁、固、永叔、君实长于史,皆诸儒也。朱子以圣贤之学,有功于性命道德,至凡《四书》、《五经》、《纲目》以及天文、地志、律吕、历数之学,又皆与张敬夫、吕东莱、蔡季通者讲明订正,无一不至,所谓集诸儒之大成,此也。岂濂溪、二程子之大成哉?”[8] 我们可以从历史事实和当代学者的研究中见出朱熹美学的重要地位。
崇尚理性、面对现实人生、追求平淡的艺术风格和自然性的人生境界是宋代美学的基本精神。宋代美学包括整个学术呈现着对儒、释、道三大学派的整合态势。“从三教鼎立佛教为首,到三教融合儒教为主,是唐宋哲学发展的总脉络。”[9]在具体的整合中,各学派学者表现出各自的特色和差异性;但在以儒学为主导,强调审美活动的社会功用,有意识有目的地广泛吸收道、释诸学说的长处、尤其是禅宗的高度思辨性理论,来建构自己的理论体系上,则是一致的。从不同的学派来看,无论是“新学”、“蜀学”、还是理学都注重儒学道统,而对禅宗、道家学说广泛融合。作为理学美学的集大成者,朱熹更为充分地体现着或代表着宋代美学精神。就目前美学界的研究表明:宋代美学精神比较突出的代表是苏轼、朱熹和严羽。他们三人恰好代表着宋代美学思潮的三个基本维度,并共同构筑着宋代美学的大厦,展示着宋代美学的基本风貌和神韵。就其各自对宋代美学的特殊贡献而言,苏轼代表着审美创造的方面,严羽代表着审美评价的方面,而朱熹则代表着审美哲学的方面,即朱熹在美学方面的最高成就不在于具体的审美规则,而在于整体性的审美哲学精神。这是朱熹美学的特殊性,也我们把握朱熹美学特征的一个基本出发点。由此,在人们眼里,苏轼主要是一个文学家,严羽则主要是一个文学批评家,而朱熹主要是一个哲学家。这就不足为怪了。
当然,对朱熹的美学地位及评价,美学界似乎远不如苏轼和严羽那么明确,甚至颇有微词。但这并无损害历史事实,朱熹还是享受着宋代美学之高潮的称号。当代学术大师钱穆高度称赞朱熹,已为大家所熟知。[10]近期出版的霍然《宋代美学思潮》[11] 就将朱熹这位理学美学的集大成者,置入“宋代美学思潮的高峰”一章,与严羽等美学大家并列。莫砺锋在其《朱熹文学研究》中通过对朱熹的文学活动、文学典籍之整理、文学批评之深刻等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和缜密论证,认为“在宋代文学史和宋代文学思想史上,朱熹确实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12] 最为集中体现朱熹美学地位的,当是潘立勇的《朱子理学美学》。他认为“朱子理学美学以其特有的哲理性和系统性,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别具一格,以其突出的伦理性显示着中国传统文化意识和审美意识的特点,在当时和后代产生着很大的影响”。[13]
令人疑惑的是,很多研究中国古典美学的专家有意无意地回避或贬损朱熹美学的地位,并在思想中产生严重的矛盾。产生这一矛盾,或许本身就意味着朱熹美学具有的重大意义之所在吧!例如,当代美学大家李泽厚在他的美学代表著作《华夏美学》中,虽然有极力贬低朱熹美学地位的言辞,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朱熹包括整个理学美学在中国美学史上的特殊意义。他一边说“与其说是宋明那些大理学家、哲学家,还不如说是苏轼,更能代表宋元以来的已吸取了佛学禅宗的华夏美学。无论在文艺创作中或人生态度上,无论是对后世的影响上或是在美学地位上,似都如此”。另一方面,“宋明理学却又正是传统美学的发展者,这发展不表现在文艺理论、批评和创作中,而表现在心性思索所建造的形上本体上。这个本体不是神,也不是道德,而是‘天地境界’,即审美的人生境界。它是儒家‘仁学’经过道、屈、禅而发展了的新形态。”因此。“这也可以说是在吸取了庄、屈、禅之后的儒家哲学和华夏美学的最高峰了”。[14] 实际上,李泽厚自身的美学体系建构,恰好也是对这一华夏美学传统的继续并由此发展而来。例如,他提出的“一个世界”的观点[15] 就是对整个儒家美学尤其是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美学的核心问题的重新思索和探讨。这“一个世界”主要是指儒家为人们设计的一种理性与感性、道德与审美、个体与社会相统一的生活世界,是一个既现实又超越的世界或境界。因此在儒家看来,人生的幸福就是在现实的人生境遇中如何实现人生的超越而达终极目的的问题(即“天人合一”问题)。
李泽厚在美学史研究中的这种矛盾,恰好也是当年苏轼和严羽所为难之事。既要追求着情感,又不得不落实到现实的社会人生境遇。苏轼和严羽在其贯彻自身的美学思想中总是立不住。审美中的理性与感性、天与人、思想与情感、道与言等方面的矛盾,在苏轼尤其在严羽那里表现十分突出。[16] 相反,这一矛盾正是朱熹解决的较好的方面。也就是朱熹从本体论高度对审美进行考察的成果。比如在“文与道”的问题上,朱熹主张“文道合一”。这一思想相当重要、内涵也十分丰富。朱熹的思想只是后继无人,也并未有人能将其思想包括美学思想真正地发扬光大,反而,其哲学伦理思想因合统治者的口味,终被统治者大肆挞伐而致使朱熹生活世界的鲜活性和完整性被肢解和歪曲。[17] 正如李泽厚所说的那样,朱熹(包括理学)的“这个本体”是“天地境界”,而“不是神,也不是道德”。由此,朱熹的“文”与“理”一样,并不是指文艺,而是指更为广大的人生境界、人生艺术。[18] 这一点恰好是研究者们因常常望文生义造成对文本理解之失误的关键之所在。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有学者已开始关注并对此问题,作了全新的阐释。如韩经太在其《理学文化与文学思潮》中就理学家的“作文害道”作了崭新的阐释。他指出,“作为理学家而提出的‘作文害道’之论,与其说它反映了道学先生不了解文学价值(文章价值)的偏执,不如说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了文学主体意识的文化品格问题,此亦即上文提到的人文关怀精神问题。” [19] 朱熹的“文”也应作如此解。这也才是《周易》以来“文”之真意和精神。
上述所示表明,朱熹的美学是从更理性、更深刻、更核心的方面去把握审美与人生价值的,即把道德与超道德的审美融为一体(文自道中流出、文道一体)。他是宋代美学思潮中当之无愧的典范。当然这一典范主要是从审美哲学的、审美性上学的和审美境界论等方面来说的,是有别于苏轼和严羽的。但他们又共同编织着宋代美学的精美花环。这恰好也是宋代繁荣及其文化(雅俗统一)多元趋向在美学思潮上的重要而具体的体现。不过,在这种多元趋向中,理学美学始终处于主导和优势地位。从一定意义上说,理学美学代表着宋代美学思潮的基本精神和走向——在“一个世界”中实现人生价值的最高目标即审美境界。[20]
三、 朱熹美学是宋明理学美学的集大成者
如果说宋代美学整合了前此的中国古典美学,是中国古典美学的重大转型期——走向成熟,理学美学体现着宋代美学的基本精神,是宋代美学的集大成者;那么,朱熹则整合、发展并深化了理学美学,是理学美学的集大成者。
理学思潮是继先秦儒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后儒家学说的又一重大发展阶段。就时间跨度和学理性质而言,理学是指自晚唐以来至晚清的居于主导地位的文化思潮。理学包含着一般而言的理学(狭义的)、心学、气学等派别。理学美学是儒家美学乃至整个中国古典美学的成熟期。尤为重要的是,朱熹以“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21] 之气势,上承先秦、汉唐、两宋学术之血脉,开启明清古典学术(包括美学)繁荣与整合之大潮,致使中国古典美学才真正成熟。[22] 在此,我们有必要就中国古典美学的核心问题、理学美学的性质和基本精神等方面来观照朱熹及其美学的特殊地位。
与西方美学的求知及其主体如何获得对客体的真理性认识,其核心是“物”不同,中国古典美学重在追求人与自然如何和谐统一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审美境界,其核心是“人”。当然西方美学也讲“人”,但人是在“理念”、“第一形式”、“神”、“我思”、“绝对精神”、“存在”的支配和统治下的,是没有真正获得意义和审美价值的。因此,这种美学的落脚点只能在于“物”,表现为人对“物”的追求的程度来确立审美之价值。在此“美”与“真”是统一的。中国美学也讲“物”,但,“物”始终是与人结为一体的,是有情意、有道德的“人化”之“物”,是人的生存和表现的一种载体。因此,中国古典美学的落脚点在于“人”,表现为“物”如何向人的转化及如何实现“天人合一”境界来确定审美之价值关系。在此,“善”与“美”获得一致。[23] 中西美学的这种差异,根源于西方自然哲学的特别发达而人生哲学则萎缩和中国人生哲学特别发达而自然哲学则萎缩。因此,中西美学并非对立、没有高下之分,而应是两者相生互补共同构筑人类美学家园的圆融体。
“美不自美,因人而彰”[24] 这简洁朴实的八个字道出了美学的基本性质和美学研究中的一个基本规律。那就是,美只能以人的存在而存在,美学的存在价值和意义在于对人的解读与阐释。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学是人学。人的存在无非是在两个基本维度上展开的:一个是自然性的维度,再一个是精神性的维度。这两个维度之间所存在的张力与平衡构成了人(类)的存在的丰富性。而精神性更能体现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真正价值和独特意义。这也就是中国古代哲学家常说的与动物有本质区别的“灵明”。这一点“灵明”(精神性)体现着人的生命意识、道德意识和审美意识等基本层面。对人的“灵明”之着力挖掘是中国哲学的基本特征。因此,“人生论是中国哲学之中心部分”。[25]人生问题主要表现为“天”与“人”的关系问题。中国的整个学问(包括美学)宗旨是如何“味道”,即“究天人之际”。也就是在现实人生(“一个世界”)中如何实现超越,如何获得人生的最高境界。这种“以人为中心,基于对人的生存意义、人格价值和人生境界的探寻和追求的”人生境界理论,为中国古典美学提供了坚实的哲学基础。由此可以说,“中国古代美学是一种人生美学”。[26] 正是在这种人生美学的指导下,中国人的人生境界追求就不是由道德境界走向超现实的彼岸的宗教境界,而是由道德境界走向现实的(一个世界)此岸的审美境界,并将审美境界确立为人生的最高境界。 在这里,“善”(道德意识)与“美”(审美意识)达到了高度的一致,成为了中国美学的基本精神。[27] 因此,人生境界追求是中国古典美学的核心问题,中国古典美学的性质是一种人生美学,在此,善与美是同一的。[28]
理学美学是这一人生美学的继承与发展。理学的核心是“心性”问题。“心性”主要是关涉人的本质和存在价值的范畴,是一个融道德论、价值论、境界论为一体的重要范畴,是研究人的心灵问题的。在理学家那里,心性又有着宇宙生命本体的意蕴,是生生不息的,而且宇宙万物的“生生之德”更集中地体现在表现人的生命意识的“仁”上。由此就演绎着道德精神生命的自然化与天地万物的精神化一起浑然的新的生命境域。这种境界就是他们孜孜以求的“孔颜乐处”。“孔颜乐处”不是一种自然性的快乐、也不是一种道德的快乐,而是一种超道德具有本体意味的审美快乐。这种“乐”实际上就是人类所追求的一种本然状态意义上的审美境界(存在)。在理学家们看来,“孔颜乐处”不是在专门追求“乐”的情况下实现和获得的,而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以一种平常的心态(心理态度)自然而然地获得的。由此,理学家们强调情感的“中和”、心灵的“平静”“无欲”。最能体现理学美学性质和基本精神的,莫过于理学家们孜孜以求的“孔颜乐处”。
“孔颜乐处”从当下美学体系来看,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美学范畴和审美问题。然而,“孔颜乐处”在以“礼乐文化”为背景的中国传统美学中却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这种对生命意识中审美境界的追求成为了中国文化生命的发展方向。这一基调的确立肇始于孔子。记录孔子言论的基本读本《论语》开篇即是“悦”与“乐”,强调以“情感”为本体的人生境界追求,以此为核心的整个文化和人生方式就是“乐是乐此学,学是学此乐”[29] 审美性的“乐感文化”。[30]
“孔颜乐处”之思想源于《论语》。“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以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论语·先进》)
从上述三则描述所谓“孔颜乐处”的文字看,前两则说明,孔子的人生态度,强调一个人尽管身处贫困,然仍有“乐”在其中,应不改其乐。第三则是说孔子对曾点那种与天地为一体、无为而至乐气象的赞赏。这里的记载并未明确告诉我们孔颜所乐之含义,只能从《论语》的整个思想及其字里行间来找寻其深刻意蕴。这里也告诉我们,孔子和颜回的所乐之事,并不是贫困本身,因为贫困本身是不可能直接带来快乐的。这就说明孔颜所乐之事,显然不是那种物质上所获得的享乐(快感),而应该或主要是指一种精神上的超越现实和道德的审美境界(美感),也就是冯友兰所说的儒家那种充满生命意识的“仁”、李泽厚所说的“超道德的稳定‘境界’”。周敦颐倡导“寻孔颜乐处”就是这一基本精神的承传与发展。
当年,周敦颐示二程“寻孔颜乐处”以来,“所乐何事”就成了问题。不过,一般都将其定位于道德性与超道德性的那种圣人境界、圣人气象。因此,如何为圣,就成了宋明理学的学理要求和生命追求。将圣人境界作为一种人生的最高境界来追求,其本身就已具有浓厚的审美性质。因为,作为追求的事物,一般而言都是自己认为比较美好的事物。“为圣”同样也是理学家们所认为最美好的事业。对于美好事物的内在追求,本身不可能是痛苦,反而是一种不为外物所累、不因环境之迁徙和变化而为之改变的、稳定的、持久的、具有本体意义的“乐”。“乐是乐此学,学是学此乐”就是这个意思。周敦颐自己也有过解释。“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天地间有至贵至富、可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31] 在周敦颐看来,人生在世,物质上的富贵是人人都所喜爱的,但真正“至富至贵”并不在于“富贵贫贱”等现实的感性东西,而是那种“大”“化而齐”永恒的整体性的生命意识。这就是他所说的与天地参的“立人极”,也就是他所追求的那种体现完美人格的“圣”。他认为,“希圣”是人生中的最大幸福、最大快乐,但绝不是为乐而乐的单纯“快乐”。因此,冯友兰指出,“完全的人自然有这幸福,但是一个完全的人是自然而然地有这种幸福,而不是为了这种幸福而作一个完全的人。如果这样,他就是自私,就不是一个完全的人,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完全的人,并且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完全的人。”[32] 这就说明这种“寻孔颜乐处”之“乐”绝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道德(功利)范畴,而是一种生命意识蕴涵其间的,具有超功利性质的审美情感、审美享受和审美境界。正是这种“乐”才为中国传统文人建构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或者“终极关怀”。这也正是美学的主题:关注人的生存状态及其人的生存领域中的人文关怀,以完善人的心理结构使之成为完整的人。
周敦颐的“立人极”、“希圣”、“希贤”,张载的“民胞吾与”、“天人合一”,程颢的“仁体”,程颐的“理”,朱熹的“心与理一”、“气象浑成”,王阳明的“乐是心之本体”,刘宗周的“慎独”,王夫之的“情景妙合无垠”等,无不体现着这一“乐”之基本精神和意义。但在具体获得这一境界的功夫上表现出两种对立的方法。以程颢、王阳明为代表的重体悟、直觉(尊德性);另一方面有以程一为代表的重分析、强调格物致知(道问学)。朱熹则努力调和两者的偏差,强调“心与理一”、“格物”与“涵泳”的统一。这一整合是朱熹适应时代大潮流和学术内在规律的结果。因此,朱熹哲学(包括美学)的真正价值和学理意义并不在于阐释这种“孔颜乐处”,而在于如何实现这种境界之方法论的探讨和研究。这一点恰好是朱熹超越前辈之所在。为此,有研究者认为“朱子治学的最高目标,是‘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这是一种直觉的境界;而同时又以‘析之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尽之其大而无余’(《大学或问》)为理想,他实很致力于分析与综合。中国哲学家中,思想条理最清楚的,乃是朱子。……朱子的哲学方法是直觉与理智参用,虽甚注重直觉,而亦注重理智的辨析。”“中国哲学中,程朱的方法论,可以说是最详密的了。”[33] 张岱年在这里所说的“直觉”和“理智”代表着人类思维的两种基本方式,前者多重“情”,后者则重“理”,两者之间是一对尖锐的矛盾。而在朱熹的整个哲学体系(包括美学)中获得了统一和圆融。这一点可以从他的诸多命题中获得具体形象的把握。如“理在气中”“心与理一”“格物致知”“心统性情”“文道合一”“气象浑成”“涵泳自得”等。具体到美学及艺术领域就是强调“理”与“情”、“法”与“我”等如何统一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朱熹不像其理学前辈那样有过分压抑情感的方面,而对情感有了一种较为平和的态度。主张“文从道中流出”、“感物道情”、“心统性情”、艺术的本质是“吟咏性情”,认为“情”(文)也是自然之“理”(道),是与“性”具有同等意义。这一对“情”的认可与重视,必然地出现两种结果:阳明心学开启的明清浪漫主义美学思潮和明清之际的重理性、重情理统一的思潮。前者以李贽、徐渭、“三袁”、董其昌、汤显祖等为代表。后者以王廷相、王夫之、叶燮等为代表。
总之,朱熹的美学既整合了前辈理学美学的成果,是一种明显的集大成者;同时又开启或引发了明清美学的内在激荡和稳定,这同样是一种集大成者。只不过后面的集大成是逆向的,即由朱熹的整合中出现的内在矛盾所引发的。由此,朱熹美学研究的深入必将使我们对中国美学精神会有更为深刻的理解和把握。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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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寅恪. 邓广铭〈宋史职官之考正〉序[J]. 金明馆丛稿二编[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第245页。
[2] 杨渭生. 两宋文化史研究[M]. 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8,第1页。
[3] 冯天瑜等. 中华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第634页。著者认为中国历史由唐入宋,中国文化也出现了一次大转型,“即从唐型文化转向宋型文化”。当然这两种区分体现出唐、宋文化各自的特色,而并未表示两种文化的高低之属。文化形态的转型也带来了学术形态的转型:汉学转向宋学。
[4] 我认为中国古典美学本质上是一种以儒家为主导的,兼融道、释思想的人生美学体系。因此,我将中国古典美学分为三个大的发展阶段:先秦——中国古典美学的形成期;汉唐——中国古典美学的发展期;宋明(清)——中国古典美学的成熟期。这三个阶段恰好与中国儒学的辩证发展道路相适应。所以,我对李泽厚《华夏美学》[M]以真正体现传统“礼乐文化”的儒家美学为中心来研究中国古典美学的思路是比较赞同的。至于具体时代的美学范型(先秦儒学美学、道家美学、诗经美学、屈骚美学、两汉经学美学、魏晋玄学美学、隋唐佛学美学、宋明理学美学、晚明自然人性美学、清代朴学美学等)也只是这一儒学美学大潮中的美丽浪花,并无实质的不同。真正的不同则在于近代,西学的大规模东进,才使之真正失衡。
朱熹的理学在明朝才发扬光大,朱熹在宋代政治军事方面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影响。 朱熹是主战派,理学在宋朝时,基本没占过主导地位,更不会导致宋朝积弱。
中国的衰弱,是从元明开始的。理学的大力推广也是从元明开始的。 朱熹的理学是要人们忠君爱国,保护宋朝 免遭外敌入侵。
宋代的积弱的说法也是不合适的,从民国国学大师钱穆开始就说宋代积弱是不正确的。只要对比一下当时中西方的发展就知道:宋代末年,蒙古大军能够打到莱茵河畔维也纳城下,把十万欧洲盟军打的抱头鼠窜,望风披靡。但是在东方,几十万蒙古大军还无法击败所谓“积弱”的南宋,甚至蒙古宗主皇帝蒙哥都被击毙在四川钓鱼城下。所以要纵横对比才能够说明问题的。
朱熹理学思想对史学的影响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是在对历史过程的认识、解惑上的影响。
朱熹认为,自然界和社会运动是天理流行,是阴阳消长的气化运行。“时所以有古今风气人物之异,何也?气有淳漓,自然之理……气亦盛衰故也。” (《程氏遗书》卷十五)他以“理”对宇宙自然和历史社会作深层次的概括,把人类社会作为宇宙总过程的一个组成部分。“求理”思维的特征之一,是通天通地、贯古贯今。他用“理气”说,贯通天人古今,以天理流行的情况作为划分历史的依据。把中国历史划分成两个阶段,即三代和三代以后。他说:三代天理流行,汉唐人欲横流。他认为对历史起兴衰作用的是天理。“理”是封建纲常名分,是以许多理学家、史学家也从这样角度谈历史的兴衰,以“理”总结兴亡得失。司光马认为维持纲常名分的等级制度,是使“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的根本办法。欧阳修也以“道”与“理”来谈历史的盛衰。他认为“道”高于万事万物,通过“理”支配世界上的万物。认为支配社会兴衰治乱的是“人理”,即封建的纲常伦理。他说:“礼义,冶人之大法;廉耻,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听不为。人而如此,则祸乱败亡,亦无所不至。” (《新五代史》卷五十四,《杂传》)认为维持纲常伦理道德,为一个社会兴盛的关键。他以“理”的观点来概括纲常伦理,认为社会的兴衰治乱为“理”所支配。
2.是在对吏书编纂思想上的影响。
①史法、吏例上的影响:
朱熹不满意《资治通鉴》,认为司马光写史不以天理之正的思想编纂史书,因而引发出他对史法、史例等问题的议论。他评《通鉴》,说:“臣旧读《资治通鉴》,窃见其间周末诸侯僭称王,而不正其名;汉丞相亮出师讨贼,反书“入寇”。此类非一,殊不可晓,又凡事之首尾详略,一用平文书写,虽有目录,亦难寻检。” (《朱文公文集》卷二十二,《帖黄》)在朱熹看来,《资治通鉴》有两大缺陷,一是不合于纲常、名分的史法,二是编排上眉目不清,难以检寻。他认为离开“义理”评价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是-种“邪说”。《资冶通鉴纲目》是朱熹与其门人共同完成的。他们从天理说立吏例,其中的主导思想是明正统、《语类》山有一段记载:“问《纲目》主意?曰:主在正统。”其动机是力图把理学渗透到史学中去。
②史书体裁发生变化,同样可以看出理学对史学的影响:
宋代学术史著作得到较大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理学家写学术史作品。宋代重要史学家,几平每一个人都在理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朱熹,他想使史学成为理学的附庸,提出“先经后史,经细史粗”等观点。如朱熹的《伊洛渊源录》及《资治通鉴纲目》都是宣传天理之正,以适应道统建立的需要。在《资治通鉴纲目》中,他说:“盖表岁以首年,而因年以著统,大书以提要,而分注以备言,使夫岁年之久行、国统之离合、事辞之详略、议论之同异,通贯晓析如指诸掌。” (《资治通鉴纲目·宇例》)其特点是:
A.表岁以首年,意思是:在大事发生的年岁之行外书写某甲子,遇甲字、子字,则朱书以别之。虽无事,依举要亦备岁年。
B.因年以著统。意思是:凡正统之年,岁下大书(甲子下书年号),非正统者两行分注。
C.大书以提要:即以醒目大字把这一年的史事以提要形式写出来。
D.分注以备言。简要地说,详注史事,辑录吏论、吏评。这样的编纂方法意图是:“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终者.有详陈其事者,有因家世而见者,有温公所立之言,所取之论;有胡氏之说,所著之评,而两公所遗与夫近世大儒折衷之语,今亦颇采以附于其间;”
朱熹呕心沥血,吸收当世著述编纂的长处,会之于心,融合创作。创造出纲目体裁、他的正统观转化为编纂思想,使史书更好地体现理学观点。纲目体继记事本末体后,成为吏书又一种重要的编纂体裁,两宋以后,这种体裁的史书又为史籍中一大宗。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朱熹的理学思想已深深渗透到史学当中去。是以史臣论赞、史评、定论作品,大多数是执着天理标准评价历史事件,议论历史人物的功过,讨论历史的兴衰?而这些都集中反映丁当时理学对史学的影响。当然,史学家在用理学观点解释历史的同时,并没有忽视从历史的实际出发,总结历史兴衰的经验教训。从而使文学既有理学化的一面,又有重考订、求致用的一面;以天理评论、解说、编排历史,又讲史学致用,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事实讲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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