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乐·虚意谢诚》是中国伟大戏曲家关汉卿创作的小令,选入《元曲三百首》。这是《普天乐·崔张十六事》组令中的第六首。全曲前八句是张生的“诚”,后三句是崔夫人的“虚意”,由张生的迫不及待、郑重其事,转出宴会的如同儿戏,就有波澜横生之妙。
原文
东阁峨筵开①,不强如西厢和月等②。红娘来请:“万福先生③。”“请”字儿未出声,“去”字儿连忙应。下功夫将额颅十分挣④,酸溜溜鳌得牙疼⑤。茶饭未成,陈仓老米⑥,满瓮蔓菁⑦。
注释
①东阁:汉武帝时垂相公孙弘延揽贤士、招待宾客的地方,这里代指请客的场所。砒筵:华贵的筵席。
②不强如:即“强如”,胜过。和月等:在月光下长时间等待。
③万福:旧时女子向人一边屈身行礼,一边要口称“万福”,是祝颂对方多福的意思。
④额颅:头颅,脸面。挣:元人方言,漂亮。
⑤鳌:这里是涩牙的意思。
⑥陈仓老米:粮仓中放了多时的陈米。
⑦蔓菁:萝卜。
翻译
老夫人大开华堂,摆列珍筵,教张生心中好生喜欢。比起西厢外那些月夜等待的熬煎,真无异于平步登天。红娘奉命来送请柬,先向张生万福请安。“邀请”两字还未出口,“我去!我去!”张生已一迭声应言。他细下工夫精心打扮,定叫头面特别光鲜。斯文秀才硬充奶油小生,怎不叫人牙齿发酸。到席上才发现不是这回事:一碗陈米饭,一瓮萝卜干。
赏析
《西厢记》第二本第二折中,安排了“虚意谢诚”的情节。在此前的故事内容是:崔相国夫人偕女儿莺莺寓居普救寺,遭贼人围困,指名索抢莺莺。崔夫人发下誓愿,有能退敌的,愿把女儿许嫁给他为妻。热恋着莺莺的张生挺身而出,写信给友人让他领兵前来解了围。崔夫人却蓄意赖婚,假意设宴招请张生,实际上要让张生和莺莺以兄妹相称。关汉卿这支小令概括了剧中第二折整折的内容,却并不是剧情的简单重复,而是让它添上了谐谑的喜剧色彩。
小令采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法,以大半篇幅叙写“谢诚”的召请。起首“东阁砒筵开”与“西厢和月等”是一组对仗,十字便交代了故事的背景。前句在张生看来并不只是一顿普通的谢宴,而是意味着崔夫人的首肯与婚姻关系的确认,这与自己在西厢月下的单相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快心遂意可想而知。“东阁砒筵”这种对谢宴规格超标准的赞语,便见出了他的乐观估计与欢悦心情。作品接下去继续引而不发,从容地安排了一段牌女红娘受命邀席的情节。“请字儿未出声,去字儿连忙应”是生动的夸张,妙在红娘确实还未来得及说出“请”字,正在行礼之时张生已是极口应承,把心底里长期藏着的“去”的愿望挂在嘴上了。这一时间错位的笔墨,更活现了张生自以为十拿九稳的乐观心情。上门女婿少不了精心打扮,张生更是不苟,“下功夫”、“十分”都表现出他的特别道地,而“额颅”、“挣”连用元人的俗语,却隐示出他的表演不乏拙劣可笑的成分。这种油头粉面而又酸气十足的模样,叫红娘看了也觉得牙齿颇为难受。不过尽管作者尽兴调侃,张生的志诚与多情还是活脱脱地表现了出来,他对莺莺的倾心敬爱也确实令人感动。
末三句是赴宴的实况,妙在作者并不让宴会的主人抛头露面,仅只是介绍席上的食品,而用如此篇幅垫衬而出的席面,竟光是陈米饭和青萝卜!这一段笔墨将崔夫人的“谢诚”和盘托出,“赖婚”的结局就明明白白地写在桌布上了。“东阁袱筵”同“陈仓老米、满瓮蔓蔷”首尾呼应,相映成趣,令人哑然失笑。全曲前八句是张生的“诚”,后三句是崔夫人的“虚意”,由张生的迫不及待、郑重其事,转出宴会的如同儿戏,就有波澜横生之妙。关汉卿是用谐笔来重现《西厢》故事,崔夫人“虚意”而终究未能得逞,志诚的张生也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这都是世人所熟知的后话,所以不妨在过程中作一些善意的调笑,让张生这个形象更风趣些,也更丰满些。何况本篇中并不乏对张生的同情:他出尽洋相的可笑,却又是他的可爱之处。
这首小令是关汉卿《崔张十六事》重头小令的第六首。《崔张十六事》的语言,不少即得自《西厢记》的曲文,但既经过辑录剪裁,在散曲中就有了独立的含意和新颖的效果。不过无论是代言体的戏曲还是叙述体的散曲,都崇尚语言的活泼诙谐。“风趣”确实是元曲作品成功的一大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