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吊古》是元代文学家杨维祯的套曲作品,选入《元曲三百首》。杨维祯《夜行船·吊古》原套共七支,此选第一、五、六、七曲,主旨是对苏州郊外吴宫遗迹的凭吊。首曲评说吴王夫差沉溺女色、奢侈淫佚的历史表现,显示了吴国衰亡的成因。〔锦衣香〕、〔浆水令〕则具体描述了馆娃宫等十余处吴国故宫的衰败情景,充满了历史盛衰的感慨。〔尾声〕进一步以战胜者越国的灭亡结局反衬吴国的灭亡,进人了历史悲剧的核心。
原文
霸业艰危,叹吴王端为、苎罗西子①。倾城处,妆出捧心娇媚。奢侈,玉液金茎②,宝凤雕龙,银色丝鲙。游戏,沉溺在翠红乡,忘却卧薪滋味③。
……
〔锦衣香〕馆娃宫④,荆榛蔽。响屧廊⑤,莓苔翳。可惜剩水残山,断崖高寺,百花深处一僧归⑥。空遗旧迹,走狗斗鸡。想当年僭祭⑦,望郊台凄凉云树⑧,香水鸳鸯去⑨。酒城倾坠⑩。茫茫练渎⑾,无边秋水。
〔浆水令〕采莲泾红芳尽死⑿,越来溪吴歌惨凄⒀。宫中鹿走草萋萋⒁。黍离故墟⒂,过客伤悲。离宫废,谁避暑?琼姬墓冷苍烟蔽⒃。空原滴,空原滴梧桐秋雨。台城上⒄,台城上夜乌啼。
〔尾声〕越王百计吞吴地,归去层台高起,只今亦是鹧鸪飞处⒅。
注释
①苎(zhù)萝西子:西施。竺萝,山名,在浙江诸暨县南,为西施出生之处。
②金茎:本为汉武帝金人承露盘的铜柱,此借指仙露般的饮料。
③卧薪:喻为图大计而甘受困苦折磨。卧薪为越王句践事,但此前吴王夫差励志三年,终于破越而为死去的父亲阖闾报了仇,性质与此接近。
④馆娃宫:吴王夫差为西施所建的行宫,在苏州西南灵岩山上。
⑤响屧(xiè)廊:吴宫中廊名,以粳、梓木铺地,穿糜行步则响。
⑥“百花”句:白居易《灵岩寺》:“馆娃宫畔千年寺,水阔云多客到稀。闻说春来更惆怅,百花深处一僧归。”
⑦潜祭:在祭祀的礼仪上超越本分。如夫差“祭用百牢”(吴本伯爵,用牢不得超过十二,天子方可百牢)即为一例。
⑧郊台:吴王祭天台,亦在灵岩山上。
⑨香水:香水溪,吴宫旁的一条小溪,西施曾于此沐浴。
⑩酒城:吴王为酿酒而筑建的一处小城。
⑾练渎:水名,在灵岩山东南。
⑿采莲径:在苏州吴县城内。
⒀越来溪:在采连径西南,越兵由此溪人吴故名。
⒁“宫中”句:《吴越春秋》载伍子胥曾预言“将见豸鹿游于姑青之台,荆榛蔓于宫阙”。
⒂黍离:《诗经》有《黍离》篇,为东周大夫“过故宗朝宫室,尽为禾黍”的有感之作。后借指亡国的残痕。
⒃琼姬:吴王夫差之女。其墓在吴县阳山。
⒄台城:禁城。王宫禁近曰台。
⒅“只今”句:语本李白《越中览古》:“越王句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翻译
不可一世的霸业,摇摇欲倾。可叹吴王夫差全为着西施,迷恋她的美貌,尤其是她捧心时愈见娇媚的风韵。宫中的生活享受,美酒珍露,雕花器皿,河味海珍,一切都奢侈到了极顶。吴王只知游戏贪欢,沉溺于美色风流之中,忘记了当初为父王复仇而刻苦自励的本心。
如今馆娃宫湮没在荆棘丛中,响屧廊覆蒙上一层苔鲜青青。可恨剩水残山,崖上只立着灵岩寺,春深时偶见一二僧人。这里曾是吴王宫的一部分,走狗斗鸡已成历史的前尘。当年吴王潜越名分建造的祭天郊台,只望见一片云树的凄影。香水溪再不见鸳鸯浮沉,酒城也早已荡然无存。唯见灵岩山下的练读,接向天边,闪动着秋波粼粼。
采莲径红花凋尽,越来溪吴歌J渗但,不堪卒听。伍子青糜鹿游宫的预言得到应验,这亡国的遗墟怎不使过客伤心!离宫废弃,谁人再来避暑?连吴王女儿的坟墓也不辨踪影。空旷的墓地上秋雨打着梧叶,禁城的废址上传来夜乌凄厉的啼声。
越王句践费尽心力攻吞了吴境,回国后也是致力于宫室的经营。楼台宫殿一度是那样巍峨峥嵘,如今同样是一片荒芜,徒然让腾起落下的鹤鸽占领。
赏析
杨维祯《夜行船·吊古》原套共七支,此选第一、五、六、七曲,主旨是对苏州郊外吴宫遗迹的凭吊。首曲评说吴王夫差沉溺女色、奢侈淫佚的历史表现,显示了吴国衰亡的成因。〔锦衣香〕、〔浆水令〕则具体描述了馆娃宫等十余处吴国故宫的衰败情景,充满了历史盛衰的感慨。〔尾声〕进一步以战胜者越国的灭亡结局反衬吴国的灭亡,进人了历史悲剧的核心。
这些曲子的写作特点,一是描摹出色,写景细腻,以形象替代议论。二是感情色彩强烈,剩水残山,宫室禾黍,成功地渲染了凄凉感伤的气氛。三是语言节奏弛张变化,与所表达感情相配。四是层次分明,于空间、时间出人自如,挥洒淋漓而章法井然。正因为这些缘故,此作颇受后代文人欣赏,明戏曲家梁辰鱼还将〔锦衣香〕、〔浆水令〕两曲全文采人《院纱记》传奇。但本曲语言雕琢过甚,有失圆融,即使在南散曲(本套用南曲曲牌)中也非当行之作。王骥德《曲律》曾指出其不足:“用韵杂出,一也;对偶不整,二也;尘语俗语生语重语迭出,三也。”颇中肯萦。文人逞才使气,使散曲向典雅化、案头化发展,明清散曲中这种倾向尤为严重。这首套数可以说是开了先河。